【勇惊】Demian
等到他们分开后，他才发现，原来她是他留不住却也戒不掉的德米安。
1.
很久以前，克里帝国星际战队高级指挥官勇·罗格从C-53星球救回了一个濒临死亡的年轻女孩，他将自己的血输给了她，并亲力亲为训练她，希图她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克里战士。
战队里闲暇时间便会流传些八卦故事，但对于这一对师徒，鄙夷的想法倒是占了多数。理由很简单，卡罗尔是个地球人，是克里人认为的身体脆弱体能低下智商不够的低等种族。他们嗤之以鼻，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法子才让一个高级指挥官不顾后果地擅自将她带了回来。不过碍于罗格队长的地位，他们从不在卡罗尔面前提起。
但只有少数人知道事实不是这样。
卡罗尔的日常生活很简单，跑步和练习格斗占据了她每一天的大部分时光，只有夜幕降临后她才可以自由支配一天中剩下的部分。
这几天她在读一本书，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名叫《德米安》。起初她只是好奇这些封面上与克里文字截然不同的字母，她看上去却觉得莫名眼熟。待她拿起书后才发现，她竟然能毫无障碍地阅读。
书贩看她挪不动步子，索性叫她买回去看，反正也不贵。卡罗尔丢下钱，末了没忘问一句这是哪里来的，书贩翻着白眼想了想，好像是在C-53星球弄到的。卡罗尔点点头，携着书离去了。
她返回总部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执行任务回来的指挥官。勇疲惫的双眼在看到她的下一秒便亮了起来，他们互相打了个招呼，勇问她手里拿着什么？卡罗尔如实告诉了他。没成想他的脸突然绷紧了，二话没说抽走书翻了翻，问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卡罗尔莫名其妙，我能想起什么？我能想到的大概只有我曾经学过这种语言吧，不过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半信半疑地将书递还给了她。那好吧，你看完借我看看。
没问题。卡罗尔笑嘻嘻地回答。
勇似乎被这抹带点撒娇带点狡黠的笑容给感染了，他伸出一根手指，惩罚似的点了点女孩儿的额头，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是不是又偷懒了？不轻不重的力度落下，戳得女孩儿的脑袋跟着一仰一仰的。
没有啦！我很听话的，该做的训练都完成了！卡罗尔瞪大了双眼，悄悄退后一步离开了勇的攻击范围，没拿书的手揉了揉额头，顺便向师父扔了个嗔怒的眼神。
勇无奈又好笑，刚回到母星的疲累被可爱的小徒弟一扫而空，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离开的这几天他有多么想念她呢。那好吧，明天上午训练室，不许迟到哦。
知道！卡罗尔吐了吐舌头溜了。
没过几天，卡罗尔便把那本书送来了，临走前还揶揄地看了他一眼。勇有些摸不着头脑，把书丢在桌上后便忘了。
又过了两天，卡罗尔在训练间隙问他喜不喜欢那本书，勇这几天忙着公务压根没有看，但他撒了个小小的谎，说很喜欢。卡罗尔戏谑的神色则更明显了，勇忍不住问她怎么了，她调皮地眨了眨眼，连声说没什么。
当天回到卧室勇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书读了起来，读着读着他才恍然大悟，这是在描述一个少年在青春期时遇到的种种迷茫，有对爱情的向往，也有对信仰的动摇。他眉头皱起，嘴角却不自觉绽开了一个微笑，他一定要找机会教训教训那个指不定在哪偷着乐的小丫头。
接下来几天的训练强度陡然加大，卡罗尔真是有苦说不出。她哭丧着脸，再也不敢拿师父打趣了。
那些简单又美好的日子，就像阳光下轻盈的肥皂泡，稍瞬即逝。
2.
眼下勇正躺在软禁室的床上发呆。一切都变了，他想。他和卡罗尔的关系彻底走到了尽头。她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他亲眼看着她眼眸中曾经闪烁着的崇敬和欣喜被愤怒和悲哀取代，她没有对他下狠手，只是冷漠地将他丢上飞船送走。他回头看着地面上的她，闪着金色光芒的头发随风扬起，如此温暖的颜色却让他想到了极地的寒冰。她不再属于我了。
分离的时间越久，卡罗尔的模样越发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他不停回想起以前，他们朝夕相处的日子，训练结束后一些逗趣的插科打诨，噩梦惊醒时难受的呓语和少有的脆弱，短暂分开途中的莫名焦躁和想念。这些一点一滴逐渐织起了一张网，他不能自拔地越陷越深。
他拿起了床头的书，这是他唯一被准许带进软禁室的东西。
“那只鸟在挣扎着要从蛋壳中解脱出来。那个蛋就是这个世界。谁想要诞生，就一定首先要毁灭一个世界。那只鸟是飞向上帝。那个上帝的名字是阿卜拉克萨斯。”（见末尾注）
她重生了。由他的弗斯变回了卡罗尔。她打碎了他精心设计的谎言，连同那六年光阴。她的失望和幻灭如同刺向他咽喉的利剑，他生硬地吞下自己造成的恶果，那尖利的棱角划破了他的口腔，血腥弥漫，交杂着悔恨和痛苦。他伏在地上，忍受着她居高临下的冷漠，他看着她蜕变。在彻底抛弃了弗斯后，她在浑然不觉中也毁灭了他的世界。
弗斯是我的一切。他喃喃道。
传说中的阿卜拉克萨斯是一位神，他将神圣与魔鬼结合在一起。
我是那个魔鬼，他悲哀地想。他赋予了她最不堪的回忆。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他狠下心欺骗了她，一骗就是六年。每一天他的罪恶感都在加重，他变得越来越不忍心看到卡罗尔阳光的笑脸和跳跃的步伐，他也越来越害怕某天晚上卡罗尔来敲他房门说她已经恢复了记忆。他和她相处时越发小心翼翼，但一种别样的情愫也伴随着负罪感产生。他起先不敢面对，担心自己陷在其中，但动心这种事岂是你自己能掌控的？他像流沙中挣扎着的困兽，一点一点陷进了最深处。他只能正视起这份感情。他明白自己不能失去她，但却惧怕于那个时间点的到来，她最终会知晓一切。
阿卜拉克萨斯，他嘴唇微动，念出这几个字母。如果你真的是神，我祈求你，让她幸福。
3.
星河静静地流淌在窗外一望无际的宇宙中，浩瀚无边。肉眼可见的范围内，一颗红色矮星正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在勇失焦的双眼望向远方的时候，他不能不注意到这颗矮星时不时便会闪烁一下，亮度陡然增大，接着又黯淡下去。
也许它在绕着一颗白矮星转动，白矮星折射了这位红色同伴发出的光。
勇呆呆地看着这个双星系统。两颗恒星被彼此的引力牵动，只要不发生质变，这个系统应该会一直继续下去。
没有什么事物是可以脱离它的对立面存在的。理智与感性，冷静与冲动，上帝与魔鬼，总是相伴而行且意外地融洽。就像曾经的勇和卡罗尔，如此不同，却相得甚欢。他们就像伴随在彼此身边的恒星，绕着对方转动，汲取营养，再加固自身。他教给她控制情绪，对抗强敌，她让他学会怜悯他人，认清感情。
可物是人非，他们再也不会像双星那样紧紧依靠对方存续自己的生命了。
是他亲手毁掉了一切。
4.
幽幽的星光洒下，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被点缀上了缠绵的光芒。置身其中，被四周的安宁无限包裹，躁动的心头最终只剩下和缓流淌的平静。勇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这片静谧的土地上，呼吸的节奏与环境融为一体，他的梦境总是这样一成不变。
前方有一团金色的光，他无数次在梦里见到它，但怎么也靠近不了。他想象着那团光是温暖的，充满力量的，就像那次任务失败后，他失魂落魄时女孩儿沉默着伸过来的小手。他似乎还能感到掌心间留存的那股温热。
他走近了那团光，仔细端详着。模糊的光晕在最外层染开，阻隔了他的视线，他费力地想要上前，却总是被空气挡回来。他用尽所有办法也无济于事，最后他决定强行冲过去。
勇躺在了地上——那团光毫不客气地将他弹出了数十米远，但他感觉不到疼痛，在飞起的那一瞬间他居然笑了，压抑过久的心情陡然舒畅。他保持着躺姿仰望星空，不知不觉间阖上了眼，没有注意到那团光正在慢慢靠近。
等他反应过来时周身已经被光芒笼罩，他在这团光里——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惊讶。他看着一个人影从光晕里浮现，是他的弗斯！不，应该叫她卡罗尔。
她没有穿着那套奇怪配色的战服，而是一身漂亮又大气的蓝色露肩长裙。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勇止住了呼吸。他对着这抹亮丽的蓝如痴如醉。她仿若天神，但她比天神还要美。
卡罗尔走近了，伸手覆盖在他的脸上，她棕色的双眼里跳动着一丝久违的喜悦和无尽的纯洁。勇看着她嘴角勾起的诱人微笑，忍不住想要凑近亲吻。卡罗尔的双手环绕住了他的脖子，闭上眼等待一个降落到唇上的吻——他正打算这么干时，一道凉意爬上了他的脊背——他在受人监视！
勇慌不择路地推开卡罗尔。她永远不会这样对我。他不无悲哀地想道。她只会恨我罢了。
眼前的一切逐渐消失，连同那抹已深深烙印在他心头的蓝。
他再度睁开眼，面前的卡罗尔失望地摇了摇头。你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苦笑地看着化身成她的至高智慧，是啊，我忘不了她，我爱她。
5.
他看着自己的右手化成了灰烬。接着是左手、右臂、左臂、整个身体。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6.
他醒来时正躺在一片荒凉的郊外。头很痛，四肢也没什么力气。不过很幸运，他很快找到了一条回城的路。
走到总部的路途中，他已经大概知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幸存者和重生者之间的对话被他一字不落地全吸收了。原来他死过一段时间，原来，让他复活的，竟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孩儿。他的女孩儿，拯救了宇宙。
他按捺住不断加速的心跳，溜进总部偷走了一架小型飞船。他要去见她，这个想法从他一路走来就一直在脑海里浮动，他等不了了。
7.
勇降落在了一片狼藉的地球。他早就看到了那个呆坐在复仇者基地草坪上的女孩儿。
他跳下飞船，摘下头盔，快步向她走去。
8.
他们一起留在了地球上，帮助复仇者重建了一切。然后他们告别了剩下的人们，开着飞船去了外太空，在各个星系间徜徉。他们领略着之前没来得及欣赏的美，偶尔出现在起了摩擦的种族之间，调停斡旋，惩恶扬善。他不再执着于杀戮和压制，对他来说，克里帝国已死，现在卡罗尔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存在。
某个夜晚，又一次欢畅淋漓的性/爱过后，他松松地揽着怀里疲惫不堪的女孩儿，突然说道，你是我的德米安。
什么？卡罗尔抬了抬眼皮咕哝道。
那本书，你借给我的。少年辛克莱和他青春期的奇思妙想和生活经历。
啊，那本小说，你居然还记得。你为什么不把我比喻成贝雅特里斯呢？我记得辛克莱第一个喜欢上的女人就是她呀。而且德米安是个男孩子。她假装生气，挪动着趴在了他的胸前，毛茸茸的金发蹭着他的下巴，有点点痒。
因为我爱的是你的灵魂，并不止于你的外表。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喜欢的永远是那个倔强自信的女孩儿，从不服输，也从不放弃。
她扬起脑袋俯视着他，他的金色眼眸里盛满了坦然和爱意，她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与那抹温柔的金交相辉映。
她低头吻住了他。我也爱你。
Fin.
注：
引自黑塞《德米安》
辛克莱把他在公园里偶遇的那位漂亮女人称为贝雅特里斯，是他的暗恋对象（更多是精神层面的）
7后续见前一篇
（直接拿了德米安来用我好罪恶，我对不起黑塞。下跪.jpg）
（ooc抱歉了QAQ）
评论(7)